“如果中国人民能够管好一个村子”

“中国人民能够管好一个村子”，在这话前面加一个“如果”，稍微有一点中文基本能力的人，可以从这个完整表达中明白说话者的意思：

1、中国人民还没有能力管好一个村子。这显然是对有着五千年历史的中国人的一个极大的诬蔑。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国土上，十三亿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居然管不好一个村子？

2、现在能管好村子的不是“中国人民”。不管他是张三也好，李四也好，他都不属于中国人民这个范围。当然，他可以是皇帝，或者某个政党。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中国人，听到这话，心里都会不舒服，都会来气。那是对我们每个中国人智力的侮辱。

不幸的是，说这句话的不是外国人，而是我们国家最高政府首脑，堂堂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先生说出来的。温先生说：“如果中国人民能够管好一个村子，我相信几年内他们将能管好一个镇。这个制度将循序渐进。”

政改要启动了吗？

根据路透社的报道，这句话是温先生前天在第八次中欧领导人峰会召开前的一个记者会上说的。新新闻人安替先生也在他最近一篇blog文章中引用了这句话，不过，安替先生是作为“明眼人”带着期待去“解读”、“品味”这些话的。

在安替的文章中，对最近释出的“高层政改”信息充满兴奋和期待，甚至把“将继续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健全民主制度，丰富民主形式，保证公民依法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这些中共说了几十年的陈词滥调，和一百年前慈禧太后预备立宪的新闻等量齐观。

其实，在今天看到安替此文的前一天，我就在海外被禁的“中国事务”网站上看到其总编辑伍凡先生写的更具轰动性的文章：在伍文中透露出来的更具体的信息是：

1. 党政分家；
2. 有人要准备实行联邦制；
3. 有限度的、逐步的开放人民社团。

怎么样，够刺激吧？

只是，当我看到这样的大新闻后，一点都兴奋不起来，看过后径直关闭浏览窗口了，没想到要收藏链接，更别说想到为此写在blog里。

直到今天看到安替的文章，发现有人把这正儿八经当回事了；直到看到上面温先生那段“虽然没有引起非常大的关注，但明眼人一定能理解这些消息的背后含义”（安替语）的话。

其实温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实属稀松平常。这些年来，温先生没有少为中国人的“民主素质论”辩护过。“发展民主毫无疑问是中国的奋斗目标，中国政府正致力于建立一个富强、民主、文明的现代化国家，建立民主需要一段很常的时间，而目前中国仍然不具备举行直接选举的条件，仅仅中国人民的教育水平就不够，中国目前面对的重大任务是改善十三亿人民的生活。”这类话我印象中听到过可不只一两次。

批驳温先生这种民主素质论并不困难，姑且不说这些年来的一些小范围实践和学者的深入调研表明，民主和教育水平关系并无必然，民主素质可以在民主实践在成熟，而且恰恰是有民主实践的地方才有真正的社会稳定。连共产党人自己早在半个多世纪前作为在野党时，就说过：

“目前再来公然反对民主政治，似乎是不可能了。目前再来企图根本否认民主政治对于抗战的重要，似乎是不可能了。于是反民主政治论者就来一套新的法宝。他们说，民主政治是好的，但是我们的国民不好，不能实行。他们说，我国人民素来缺少教育和自治的训练，如果贸然实行，就要产生不好的结果。所以现在实现民主政治是不可能的。”

“他们以为中国实现民主政治，不是今天的事，而是若干年以后的事。他们希望中国人民知识与教育程度提高到欧美资产阶级民主国家那样，再来实现民主政治……至于民众教育程度和自治能力的培养，这自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要知道，民众的参加抗战动员，民众自身的民主生活，是他们受到训练和教育的最好、最迅速的方式。正是在民主制度之下更容易教育和训练民众。在这种方式下，群众可以充分发挥其积极性和创造性，把他们自身的教育和抗战事业，同时推向前进。”

《新华日报》一九三九年二月二十五日社论《民主政治问题》

我们的命运还要由密室决定吗？

千百年来，中国的普罗大众从来没能拥有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的前途如大海中的漂浮物，完全不能自持，唯一能作的就是依赖于大气候，依赖于无法捉摸的风势，而这风势不是来自大气层，而是来自天子的密室里（有时是来自奸臣、阄人、怨妇的密室中；有时甚至来自一个有着大鸡巴的家伙的脑子里）。

所以千百年来，普罗大众们出于生命本能中的趋利避害，为了尽可能做到在不能主宰的大气候变幻之前，能事先觉察到一点端倪，而变成了一个个细心的天气观察员和预报员。他们的生活，不只要在身边对那些“大人物”察言观色，还要对来自天子脚下的密室放出来的一丝一缕的气味，像嗅觉最最敏锐的狗一样，去“解读”、“品味”其中的意味：陛下今天吃东西拉肚子了、B妃子和K将军偷情出事了、M首相昨天和匈奴来使相谈甚欢，“明眼人”看出我们要买进他们积压了十年快烂掉的那批羊毛了……

有买彩票并执着地寻找中奖规律的彩迷，就有卖中奖秘诀图的商贩；有喜欢探听密室消息的明眼人，就有贩卖内幕秘闻的掮客；有喜欢拿放大镜在字里行间寻找蛛丝马迹的新闻记者，就有喜欢翻来覆去摆弄语义炒卖内幕和“学问”的智囊学者。“自由民主”还不是时候吗？那“人民民主”如何？民主还不是时候，那民意如何？要不再买一送一，附送个“民意吸纳民主”的美好前景？

反正是一招不行还有两招，我们的民主总是不停地继续、发展、改革、完善，“一些对政权没有威胁，却容易获得民众欢迎“叫好又叫座”的一系列措施，会陆续推出。”共产主义是人类的最终理想，而我们现在只是其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呢。别想跑得太快，发展了半个世纪，现在也才先试着学会管好一个村子的地步，想管理国家？"too simple, too naive"，村子之上还有乡、镇、区、县、市、地、省呢，慢慢来。

在一个十足的民意要求罢选一个小小的村官，都要出动荷枪实弹打得头破血流的现况下，居然有人从浓浓的臭汗中闻出芬芳的脂粉，这大概就是新闻吧。

但是，我总觉得，现在是人民共和国了，我们是国家的主人了，我们不需要再老仰着鼻孔去分辨空气中飘自密室里腐臭的味道是什么了。属于我们主人的权利，要靠我们自己去维护和争取。醒醒吧，别再仰仗什么浩荡皇恩狗屁圣恩了。民主也好自由也好，从来不是靠什么恩赐得来的，而是与生天赋、后天维系的。

总之，不平则鸣，正义则争。权利的归位，不在于圣上的浩荡恩赐，不在于中国通的透露天机，不在于明眼人的解读品味，不在于我们的观之思之，而在于我们的实际行动，在于我们对真理的识辨和坚持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