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族英雄到人民公敌有多远？

昨天身心慵懒，没有心情做事，就跑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无意中看了《翻译风波》，今天查看网络时，才知道是前天大陆和全球才同步上映的新片。

刚才看网上的介绍，这部电影的看点，一个是导演西德尼·波拉克和两位主演尼可·基德曼、西恩·潘都是电影圈里的牛人，想来不会差；另一个是，这部片子是有史来首次获准进入联合国总部进行实景拍摄的电影。短暂查找中没有看到有对电影剧情有比较详细介绍的网页。

但电影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样一个政治性话题：一个非洲国家的元首，在二十几年前通过军事推翻了当时的暴君，成了民众心目中的民族英雄，甚至在访问联合国时受到美国人的夹道欢迎；而在二十几年后，他成了全球民众眼中的独裁屠夫，为了不被推向海牙国际法庭而跑来联合国演讲，试图为他的暴行进行“合理”的解释。这次，夹道欢迎他的是长长的抗议民众和标语，还有最后的反人类罪审判台。

是什么让一个民族英雄变成独裁暴君和人民公敌？这个转变的距离有多远？我想这是一个全球性的大话题，而不惟是战乱丛生的非洲的话题，所以吸引了我的兴趣。

每个读过点中国历史的国人，对这样的转变都绝非陌生，实际上应该说非常熟悉。中国几千年来，各个专制朝代的更替，就是这样一个不断重复的故事，所不同的只是这个转变的时间长短而已。有的花了几百年，如唐朝。有的只用了不到十年，如半个世纪前。

从民族英雄到人民公敌有多远？我想这要看两方面。一方面是看这个“英雄”到底是什么真货色，打一开始他是真的为了民众的解放而起事，还是一直扛着“解放大众”的旗帜，打着个人的小算盘。我相信华盛顿、杰斐逊的真诚，也愿意相信马克思、陈独秀的真诚，但坦率地说，我不能完整地相信某些“革命者”的真诚——即使在他取得政权之前的十几年，就一直露着专制的小尾巴。

另一方面，则是看制度变革的实质程度。当一个新政权赶走原来的旧政权，它总试图构建些新的制度出来。这些制度变革的实质程度如何，是否一如他上台前所宣称的那样，是为了民众的利益，这是一块试金石、也是照妖镜。当一个打着解放、民主、自由的旗号取得民众支持，暴力推翻旧政权后的“民族英雄”，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民主、自由的制度，反而以各种荒唐的借口拒绝民众的要求（什么狗屁“人民素质低不宜搞民主”之类的话）、压迫民众的时候，他成为民贼独夫，实际上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制度变革的实质与否，是一个衡量“民族英雄”的真正标杆，将戳穿一切动听的口号，把端坐神坛的巫师照出妖魔的原形来。牢牢把权柄掌握在自家手中，给人民的只是不断重复的空话，和只配擦屁股的“法典”文书，这样的“英雄”，再多的结果也还是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于是，历史一再重复：推翻，欢呼；盘剥，不满；镇压，反抗；血腥，推翻……

这是愚蠢的中国人走了几千年，都没走出去的迷宫。

这部电影中还有一点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整个电影情节中的核心阴谋：为万民所指、地位难保的独裁者，为了挽救自己的灭亡，使出了最后一招，跑到联合国这个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演段自虐的好戏，找人来装作暗杀自己，作为证明自己“以暴制暴”、镇压屠杀的正当理由。其实我想说的是，这是一切独裁者都会玩的鬼把戏：当他们面临权位不保的时候，总是会人为阴谋制造出外部的危机，打着漂亮的旗号，甚至以战争和无数的生命为代价，来转移人们的目光，舒缓内在的矛盾，以寻求新的“合法性”存在的理由。